何必西天万里遥

【楼诚】谁谓荼苦,其甘如荠

望春花:

点梗:穿白衬衫的阿诚哥躺在花丛里

 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正文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【楼诚】谁谓荼苦,其甘如荠
 
第八战区,化隆。
阿诚穿着泥水浸透的军装白衬衫,趴在一片被牛马踩踏、啃食和便溺过的草原花甸里,静静望着前方的阵地。
头顶,落日熔金,硝烟弥漫。
 
又一发炮弹落在阵地前,阿诚低了一下头,张着嘴,免得震荡波把耳朵震聋了。满嘴的尘土有些血腥的气味,泥沙和飞溅的石子在头顶的钢盔上噼啪作响。
冲锋的鼓声响起。
“上!上!”身后的督战队在歇斯底里的吼叫。
阿诚拿起枪,第一个越出了防御工事。
“冲啊!”
“杀!”
敢死队员们跟着他狂奔出去。
 
“冲,往前冲,不要停,不要想,不要怕。不要死。”阿诚脑海里回荡着这些话,是那人的口气,又不是那人的话。
明楼不会对阿诚说这些话,他并不知道阿诚在这里,他也不知道阿诚作为敢死队的队长,要第一个冲入对方的阵地。
阿诚也不知道明楼在哪里。
一年前,明楼在一场暗杀土肥原的豪赌中,任务失败,生死未卜。或者这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,真正的那个词,该叫做,尸骨无存。
 
阿诚的眼睛血红,他面前的堡垒上机枪林立。
他们是面对一个坚固的堡垒,从下往上冲锋,在草原这种开阔地,这样的冲锋形同自杀。
只是他们别无选择。
这片草原松软肥沃,水草丰美。但是对汽车来说,到处都是泥潭陷阱,机动部队必须在公路上才能前进。
日本人的这个碉堡扼住了公路翻越山岗的垭口,美国的坦克群需要这条公路,他们就必须要拿下这个碉堡,哪怕用尸体给坦克铺路,也别无选择。
 
阿诚继续往前冲,他是第一个人,身后行营炮的掩护火力是他唯一的援手。
从堡垒上倾泻的密集子弹,擦着他的发梢和面颊飞过,巨大的空气啸动,有形有质地在他身边铸成了一座墙,不可逾越,脱身不得。
阿诚在前进中把手榴弹扔进了对面的一个机枪口。
阿诚胸口一热。
中枪了么?可能。死了么?可能。
大哥呢?
阿诚浑身的血,继续向前冲锋。
 
阿诚猛的一睁眼,发现自己在一个白色的病房里,边上坐着一个人,他盯着他。两人互相瞪了半天,对方说:“我没死。”
他看看阿诚的表情,又加了一句:“你也没死。”
“大哥。”阿诚说。
明楼看着他,手放在他额头。
阿诚闭上眼睛说:“我在做梦。”他的语调安静而肯定。
明楼对他说:“是的,你在做梦。”
明楼的声音变得飘忽而尖锐,像是什么东西在金属上刮擦,白色的病房发出崆崆的回响声,仿佛一个幽灵在慢慢走出这里。
 
阿诚猛地一睁眼,终于真正醒了过来。
“大哥!你醒啦!”边上一个惊喜的呼声。阿诚转头,看到一个敢死队的队员正在欢呼:“郎中!郎中!我们大哥醒了。郎中!您给看看!”
那人一边喊着,一边手里还捧着一大碗面条在扒拉。
阿诚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泥泞的帐篷里,里面摆满了病床。
“阿诚醒了么?哈哈!”外面进来的却明显不是郎中,是个着穿呢子将校服的大胡子军官。
吃面条的那位差点被汤给呛死,想把碗放下又不知道放哪,最后哐一下把面条碗放在阿诚脑袋边上,嚼着满嘴面条敬了个礼:“团长!”
阿诚脸上的伤被那汤碗烫了一下,他龇着牙转过头,想举手敬礼,却发现右手胳臂被吊着。
团长已经走近了,说:“醒了就好啊。”他拍着大腿,大马金刀地坐到病床边上,点着阿诚的脸说:“你小子不错!”
边上那位,捧着面条一跳一跳地去找郎中了,他少了一条腿。
“团长。”阿诚拿左手敬了礼,说:“碉堡拿下了么?”
“拿下了。”团长点头说,“多亏了你。冲锋的时候,我在后面看着,你中了枪,还打了一串连发,把最近的机枪手干倒了。”他指指阿诚的右手,说,“抬下来的时候,你手指还卡在扳机里,是郎中硬掰下来的。”他点了点头,说:“是条好汉。”
 
团长有拍了拍大腿,左右看了看,没有人在看着他们。
 
“你参军的名字就写了个张三,一看就是假的,要是死了也就算了,可现在你活着,我连给你请功都不知道怎么写。所以我写了,你是我本家侄子,籍贯就是甘肃。你姓李。懂了么?”
阿诚看着他:“长官?”
团长说:“你现在就是我侄子,你以前就算是有杀人放火,伤天害理的事,我都给你一笔勾销了。”
阿诚看着他。
“可是你得给我句实话,”他又盯着阿诚看,说:“你到底是哪里人?有人说在甘肃也见过你,你一直在不同的兵营里晃悠。参谋说你可能是奸细,我说扯淡,哪有奸细上来就要求去敢死队的,一次不够,来两次。”
阿诚笑笑,说:“我是苏州人。”
“那到这里来干嘛?”
阿诚沉默了半晌,说:“找人。”
团长点点头,说:“谁?婆娘?不对,你是在军营里找,找老爹?兄弟?”
“找大哥。”阿诚说,“找了一年了。”
从任务失败、明楼失踪起,阿诚在苏州躲藏了三个月,没有找到明楼。后来他从军统、中统、青帮、延安的各种渠道打听,都没有消息。
西南和南方的回复都是没有。
阿诚只能到西北来找。
 
团长问:“找到了么?”他点了点自己额头,“我白说,当然是没找到。家里还有其他人么?”
“没有了,大哥是唯一的亲人。”
“找不到,你就去敢死队了,反正家里人都死光了,你也跟着去死,是这个意思吧?”团长说。
阿诚淡淡笑了笑,说:“总要有人去冲锋的。”
团长拍拍他肩膀,“冲了两次都没死,你小子命硬,那就好好活着,要活得比日本鬼子久。”
 
阿诚沉默了很久,终于说:“谢谢长官。”
 
“叫叔叔。”团长说。
“叔叔。”
 
那天,有坦克打头阵的装甲师,开始进攻化隆城。
守卫的日军还在坚守。
战地医院的大帐篷里,每天有受伤的士兵被抬进抬出。抬出去的,就是死了。活着的,呻吟哀嚎不绝于耳。
阿诚胸口的两处枪伤已经取出了子弹。但是肺里的伤口没有愈合,皮肤上又开始发炎溃脓,整个人高烧得迷迷糊糊。
看在是敢死队长的份上,医生给他打了一针盘尼西林。接下来,就不可能再给了,只能凭着他自己扛过感染期。
 
陪着看护的那个兄弟,听了一个土方郎中的话,采了一大堆的花草,扔在阿诚床上。
阿诚一睁眼看到自己被花埋了,问:“做什么?”被子上,枕头上,脑袋上,各式各样的细小草花,娇艳欲滴,清芬袭人。
那断腿的兄弟拿了个捣蒜的石钵子,把花和枝叶一朵朵扔进去捣,一边捣一边往里面吐口水,说:“郎中说的,这叫紫花地丁,黄花地丁,这是芍药、地黄、紫草。清热解毒,凉血退热的。保证好。”
他一边说一边从石钵里捞出一大团草药泥,啪一下糊在阿诚伤口上。阿诚胸口一痛,咳嗽起来,说:“别乱折腾了。”
那兄弟不满:“我给你敷了两天,你才醒的。怎么能叫乱折腾?”
 
“敬礼!”医院门口的卫兵大喊一声,所有人都直起了腰。
“重庆特派员慰问伤员!”卫兵又大喊一声。
几个穿着呢子军装的长官簇拥着一个穿西装的人进来。
他们逆着光,黑黜黜地看不清人。
阿诚却整个人坐了起来。一边咳嗽着,一边看着那里,被牵拉的肺几乎让他窒息,咳出了一手掌的血。
“郎中郎中,吐血了吐血了。”看护的兄弟叫起来。
“叫什么!”来慰问的一个军官大声呵斥着。
那边穿西装的特派员朝着这里走过来,先是踱步,后来是疾走,然后是奔到阿诚面前。
两个人相互瞪着。
阿诚躺回去,闭着眼睛说:“我在做梦。”
明楼没有同意他的观点。
特派员抱着他的脖子,脸埋在枕头边,哽咽着说:“我没死,我没死,你去哪里了?”
 
 
 
 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可以不看的,心路历程的分割线——————
其实,这个文的主题,我是想说“就算你不在了,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。”(就是明楼确实尸骨无存了。)
但是写到后面,可能是bgm不对,把我自己难受得不行,觉得还是别跟自己过不去。成了这么个结局。我果然不是干大事的人。。。


(一开始说白衬衫和花丛,我实在很想加点细节:比如,阿诚哥穿着中世纪的白衬衫,就是那种亚麻的宽松泡泡袖衬衫,胸口有花边,袖口有蕾丝,腰上很细地扎进裤子那种,侧躺在花丛里看书,这个时候,草坪的的喷水器打开了,水浇在他头发和肩膀上。边上的几丛芍药,被水打了一下,簌簌地落花瓣。他擦了擦锁骨上的水,不大在意地换了个地方继续躺着看书。)
但是!!!但是!文章并没有这样的细节,因为。。。。。这样的场景编进故事里十分地…..违和(相信我,我努力过的。)

_____________我认为不大违和的白衬衫分割线_________________

所以,他是穿着黄不拉几的军装白衬衫,趴在一片被牛马踩踏、啃食和便溺过的草原花甸里,静静望着前方的阵地。
头顶,落日熔金,硝烟弥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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