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必西天万里遥

浑然不知 37

木末芙蓉花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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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

蛇头跟通信技术人员,一共7人,分两辆SUV,连夜行驶在前往临沧的省道上。临沧跟果敢相邻,他们打算从那里出境。这是自缅甸之旅以后,李熏然第一次坐夜车。想到上一回他吸了一夜的二手烟,他的脸上出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。实在是笑不出来,他好饿。

晚饭几个小时前他们在路边加油加水铺子旁边的小餐馆随便吃的,一人一碗臊子面。臊子炸得太过几乎焦黑,面条里碱太多而发黄,李熏然尝了一口,很咸。过往暂停的都是农民工人,正常人爱惜车辆,不会用无牌无证的油;厚篷布搭起来的棚屋,全是呵气扬尘干涸的泥灰,一看卫生条件也堪忧。体力劳动者,户外作业的人常出汗,口都重,看看同车小伙子三两下吃完抹嘴的样子,李熏然问他还要吗,他轻轻摇头。上车之前蛇头没收了三个人的随身行李,包括手机,只让他们带着零钱,烟跟火机。小伙子咽着口水,直愣愣看着李熏然的面。李熏然埋头又吃了两口,坐直把一次性筷子放下,说自己吃饱了,想去铺子背后放个水。一个蛇头跟上他,两个人转到后面,往小土坡下面放,底下是广大农田,一头牛在不远处悠闲吃草。李熏然虚着眼,对着那个平原上只剩一半的巨大落日多看了两眼。

夜要来了。

“李哥,你说,咱们能拿到钱吗?”

同车小伙子坐在他旁边,轻轻问他。

“我妈还等着我的钱救命。我们已经欠了医院很多钱,现在做不了手术。医生说做不了手术我妈就有生命危险。”

李熏然不喜欢说谎,他不知道赌厅是不是计划按协议事后付钱,但碰上这一次中国警方跟果敢同盟民兵的联合行动,打击境外绑架人口团伙,会顺带掀了这些打着网络赌博算盘的赌场赌厅,小伙子的钱是肯定没指望了。他上个季度的奖金全都陆陆续续托同事给了那过世胖子的父母……

“你有熟人在缅甸?”

赌场赌厅的人,通过在果敢打工的中国人,甚至在中国有亲戚的缅甸人,往国内传播这样的消息。重金寻求通信公司的技术人员帮助他们架设网桥。明知这种行为违法,所以他们异常小心,几乎不会将消息发布到公共场合,都是口口相传,而且是非熟人不传。李熏然化名李四水的这个工人,就是哥哥在果敢开了一个水果店,从他哥哥那里得到的消息。

“我有一个高中同学,知道我毕业以后没上大学念了技校。之后一直在通信公司上班。上个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,问我混得咋个样,说他现在手里有个活儿,弄好了能挣很多钱……”

“闭嘴。”

蛇头转过身呵斥,不许他们再聊下去。

李熏然只能冲他点头,权当安慰。

看来因为这种方式上钩的,不光是那些被绑架的孩子。离开的前一天,他拿到所有外省绑架案的案卷资料,里面提到几个少年失踪的经过。他们全都是自己离开家的,自己前往与绑匪约好的相邻省市,原因竟是被熟人坑害。他们都给家里人发过类似短信或者微信,说跟着认识的朋友要去缅甸打工,能挣很多钱。朋友现在很有钱了,要带他们一起享福。没过几天,家里就收到了来自果敢的勒索电话。孩子在电话里哭喊,挨打。绑匪还威胁说,如果不能按时凑齐赎金并交给他们,就杀人灭口,让他们尽管报警,反正中国警方也奈何他们不得。

“你是哪里人啊?”

李熏然问小伙子,边问边打开一点点车窗,他跟蛇头解释说:“大哥我抽根烟,提提神。”

蛇头转过头来,冷冷瞟他一眼。

其实李熏然是觉得,后面一直跟着他们的两辆车可能有问题。

普通省道不是高速,本来穿过旷野就一片漆黑,夜里车流量很少,可后面这两辆车,一直咬得很死,虽不至于紧跟着,但一两百米的距离对于好车来说,加速就是几秒钟的事。

他掏出临走前唐川给的那个打火机。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、透明的,装机油的打火机。唐川的得意之作。透明材料一览无余,更易让人放松警惕,殊不知其实打火石那一块儿多余的部分,就是一个无线电发射器。

“我是潼市邦东县的。”小伙子怕蛇头呵斥,答得又轻又快。

李熏然点燃手里那根烟,吸一口,把头凑到窗户缝儿那往外吐,趁机看仔细后面跟着的车。也是辆SUV。打着远光,车里很黑。什么也看不见。

一心几用着,小伙子刚刚说邦东。李熏然记得他们吴队长就是邦东的啊。吴队长的母亲才被通知患上癌症的时候,他还拿着局里同事的捐款,去邦东看望过他……他母亲躺在又小又黑的屋子里,一张板床,疼得不停呻吟,间歇时就一直唤他弟弟的名字。吴队长在后院,边劈柴边跟李熏然说,那小子高中毕业以后没考上大学,说出去打工,后来再也没回过家,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。

李熏然又吸了一口,脑中空白几秒钟,然后他想,不知道季白现在在做什么?

嘴里答着:“这么巧,我在邦东有一哥们儿,话说你认识吴兴贵么?”

话落,蛇头跟小伙子都睁大了眼睛看他。但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,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两辆车突然间提速了,左右夹击把他们逼到两条车道的中间,李熏然的窗户开着,所以那两辆车里的人朝他们大喊的声音,他们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“把车停下来,靠边!”

“大哥,我们得停车,他们有枪!”

李熏然借着车灯仅有的光线看到两只黑洞洞的枪口冲着他们的方向。那一刻声音里的慌乱表演得极其真实。这是遇到车匪路霸了么?李熏然早对临沧市一带省道上夜里横行的车匪路霸有所耳闻。省里进行过很多次打击。

开车的蛇头还想耍狠,打算凭着SUV车身沉突围出去,猛一声枪响,司机那一侧的后视镜被打掉了。挡风玻璃裂开。

小伙子惊叫一声,从座位上跳起来,几乎蜷到前座靠背跟后座之间的空隙里。

“停车!”

这枪法很准。移动中射击相当困难,李熏然有些吃惊。等到两辆车把他们的车夹到路边停下,车里的人下来,他才看清他们中有的人穿着特警中队的防弹服。拿的是九七二散弹枪。怎么回事……

“双手抱头,下车!”

“下车!”

他们几个被赶着,从车上下来。一个一个间隔一米,双手抱头,蹲到公路跟农田的边沿上。

李熏然蹲着,有些着急,如果是特警中队行动,战厅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他?他们为什么突然让这辆看上去一切正常的车停下?而且是有他在的这一辆。他还得去缅甸,还有那十几个孩子等着他去……

挨个搜身,搜到李熏然,他唯唯诺诺问,大哥这是干什么……搜他那人叫他“老实点儿”,突然有个人过来,大声说,“你们可以走了!”

搜他的人也有些吃惊,半天放开他的胳膊,给他解了手铐。

那人补充道:“我们例行抽查。”

蛇头骂骂咧咧,找他们赔钱,因为打掉了他们车一个后视镜。拿到三百块钱以后,招呼李熏然跟小伙子他们俩上车,一脚油门绝尘而去。

第二天一早,季白还在刷牙,接到战厅打来的电话。电话里说,断耳的男人他们昨晚已经抓到了,打算放他回果敢。

季白还没来得及问,为什么,接下来战厅告诉他,多亏了季白昨晚那通电话,吴队果然私调了人手,打着打击临沧走私及车匪路霸的旗号,将李熏然他们的车拦在了省道上面,如果不是发现及时,李熏然的卧底计划可能已经失败了。现在吴队已经被控制起来。

“出现这种突发事件,果敢那边肯定会起疑。李熏然的处境就越来越危险。”

“这不是你该担心的。苏教授的结案报告我看了。接下来,你应该做好跟特警中队合作的准备,有问题及时汇报。”

战厅刚挂了电话,赵琅又打来:“仨儿,我们得抓紧时间了。有被绑者家里再次收到勒索电话,说他们儿子被砍掉了手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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