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必西天万里遥

#楼诚#【世界以痛吻我】第二十七章·偷梁

虫子:

第二十七章·偷梁




    亚尔培路沿街多小商铺,少有树荫,一到夏天暑气重,热得十分黏腻。何宝荣的住所就在这条路旁逸而出的一个巷子里。


    明楼傍晚来访。


    何宝荣正在里弄院中浇花,换下了昨天出现在饭店时的正装,一身绸缎睡衣,看着就凉快,倒是很闲适。明楼隔着半掩的大门看到他这个悠哉模样,敲了敲门框,探头给门内的人看清自己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「呦,明先生。」何宝荣稳稳的端着手中的小水壶,挺真诚的抬眼看了看明楼,手下却还是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和节奏,缓缓的给那盆颜色正艳的朱堇浇水。


    「何军需好兴致。」明楼走进院中,瞥一眼那盆橙红色的花,补充道,「好品味。」


    何宝荣一笑:「我见人家都养,还以为多有趣,跟着学样子罢了。谁知道弄来之后,职位就调去了南京,一年里,算上出差,也满共只有两个月能在家里,要不是家人帮着打理,仙人掌也活不下来。」


    何宝荣的家庭关系并不复杂,除过一个要往上追溯两代才扯得上关系的「亓」姓远亲,平日里往来紧密的近亲,一只手就数的过来。他父母不在了近十年,爷爷身体还硬朗,再连同弟弟一家四口,六人住在这足两层石库门中,挺和谐,也算是很不错的一份家业了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「何军需真是坦诚。」明楼语气平淡的点评。


    「附庸风雅已经俗气,再故弄玄虚就惹人作呕了。」何宝荣此刻倒比昨天在饭店顺眼多了,只是说话依旧不客气。


    「呵,冤枉。」明楼无奈摊手,「我不知多想开门见山。」说着又瞥一眼那盆花,忍不住提醒道,「哎,您这花虽然喜阳喜水,这小半壶全浇下去也得蔫了。」


    何宝荣尴尬的轻咳一声,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小水壶,低声道:「进去说吧,小孩子快放学了。」


    


    明楼跟着何宝荣走上二楼,进了房间也不坐下,缓缓走动着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,终于开口道:「何军需,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。我需要运一点粮食,到襄北去。」


    何宝荣见他站着,也不坐,侧头笑笑,凝神想了想说:「我办不到。」


    明楼看着他的眼睛:「我找错人了?」


    何宝荣避开他的眼神,摇头:「我的确是最有可能办到的人,但是我真办不到。」


    明楼也没觉得他立刻就能答应,还挺温和的笑了笑:「我既然站在这,自然不可能两句话就被打发走了。」


    何宝荣也笑:「明先生,你既然站在这,就很清楚襄北这地方,半个月前都好说,如今嘛,换谁都得多想。」


    明楼不屑的扫他一眼:「半个月前用找你?我过去建个面粉厂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。」


    「……」何宝荣感觉自己被炫富了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「你总要让我弄明白,我是在为谁做事吧。」何宝荣直截了当说道。


    明楼挑眉看他,一句话也不说。


    何宝荣败下阵来,老实说道:「我实在不明白,汪会长为什么要运粮食去襄北,这钱哪有什么好赚的?要是出点差错,啧。」


    「是对条件有什么不满意么?」明楼无奈,「您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。」


    何宝荣三十有余,比明楼大了几乎一轮,被他呛一句不懂规矩竟没动怒,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,半晌才说:「我就怕这事我不搞清楚,死到临头都不明不白。襄北啊,那可是。」


    明楼终于露出点二十来岁早该露出的不耐烦,压低了声音没好气道:「说了你都不一定敢信,何必呢。听好,就一遍——汪家公子投军报国,如今人在襄北困着,跟赤匪隔江对峙,纠缠得没完没了,着实气坏老师。如今南京那边穷得我都看不下去了,连三十二路军都缺衣少粮,这眼看着又要发军需券了,四处打秋风的架势摆出来,前线舒坦得了?汪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,不管行么?」


    


    何宝荣果然目瞪口呆:「汪家公子——」


    「嘘——」明楼没好气的瞪着他,「自然是隐瞒身份才去了的,老师拦得住倒好了。」


    何宝荣放下心来。汪芙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,如果不是为了儿子,还真是讲不通。汪公子干脆利落的隐瞒身份去参军了,可汪会长还想着左右逢源,确实不方便亲自出面,再想想汪芙蕖对亓山一事暧昧的态度,结合自己之前拿到的情报,他已经信了八分。又回味了一下汪家那个大小姐对明楼芳心暗许的样子,也觉得这件事交给明楼来做,对汪芙蕖来说实在是最放心,也最合适不过的,又多信了两分。


    沉吟半晌,何宝荣终于开口道:「只要不是勾结赤匪,这事都可以办。我能操作的数量有限,还引人注意。你们要自己出粮,到地头了自己派人来交接,我只管运。」


    明楼松口气,信了就好。他原本准备的理由倒不必拿出来了,汪见素这个事听起来虽然离奇,可半真半假,更加稳妥。


    「那是自然,」明楼慢吞吞道:「你只管运。」


    


    事情看起来简单,可若不是明楼前面做足了铺垫和引导,何宝荣会信他才鬼了。他把消息用暗码写清楚,然后将所有信息打乱,分别放进三封信中,这才分次投给谢唯善——他也知道当面交代会更加稳妥,可近期实在不能出一点差错,不管是汪芙蕖,何宝荣还是王天风,只要有一方怀疑他,盯上他,后果都不堪设想。


    其实明楼试探过王天风几次,确认了他说的——「对赤匪没什么兴趣」,就真是没什么兴趣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这人简直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着,这是一帮最终会自己把自己搞死的人,丝毫不打算分神去对付他们。


    甚至明楼提到计划运一批粮食到襄北,好坐实万信印的罪名时,王天风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,没说什么。


    他不追问,明楼也就没法辩解,把粮食的来源推到汪芙蕖头上算是给个交代。说根据地封锁,不光赤匪要吃饭,襄江两岸多少百姓也是要活命的,乡绅土豪有来不及跑路的,趁机倒卖也稳稳能赚一笔,甚至还开玩笑的问王天风要不要跟着赚点小钱。


    王天风依旧没理他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


    明诚在路上好一翻折腾,将近一周才终于回到巴黎的公寓。


    他放下行李,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自己的工作报告,再一次从头到尾读一遍。


    客观来说,这份报告条理分明,层次清晰,逻辑严谨,连用词也都很得当。但是明诚似乎并不满意。他烦躁的来回翻了几遍,然后停在某一页怔怔出神。


    半晌,他抽出那页纸放在一旁,然后把剩下的报告重新整理好装进公文包中,换了身衣服出门了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明诚走的很快,一点也不像一个刚赶了很久很久的路,正需要休息的人。


    花店的玻璃门半掩着,一小盆素白的绣球放在门口。    


    明诚弯腰端起花盆,走进店中,对好切口之后被领进后院,之前杂草丛生的地方早就被修缮妥帖,成了一个小花房,里面整齐的摆了一二十种花,高低有序,显得乖巧可爱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烟缸坐在一个象牙白的小圆桌旁,摆弄着一株小草。明诚抿抿嘴走近她,然后取出自己的行动报告递过去。


    「说说吧,顺利么?」烟缸没接,用眼神示意他把报告放在桌上。


    「顺利。」明诚中规中矩道。


    「有没有我必须知道的事情?」烟缸看着明诚有些发黑的眼圈和神色中明显的疲态,问道,「暴露的危险?计划外事件?我们也许还没有掌握到情报?有么?」


    明诚愣了几秒,摇头道:「没有。」


    烟缸抬抬下巴:「行了,报告放着,快回去休息吧。」


    明诚点点头,手指下意识的搓了搓衣角,转身准备离开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「你——」烟缸叫住他,「精神好像不太好,是路上太辛苦了么?」


    明诚背对着她,自嘲的笑了笑,但是没出声,微微摇了摇头,然后推门走了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他走在大街上,看着悠闲的行人,心里空极了。原本应该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,可是他下意识的避开了这件事,他好像有点怕。怕什么?说不清。


    那天下午在饭店遇到大哥的场景不停在脑海回放,明诚皱着眉头,走的很慢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大哥到底在忙什么?他到底是否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身份?那天在书房的试探,到底有没有露出破绽?那天在饭店,和大哥同桌的那两个人——一个隐约听到大哥同大姐说是军需官,另一个呢?必定也简单不了。


    这么敏感的时候!大哥到底在忙什么?他有意的避开了一个可能——大哥在忙的事情,和他这次回去要做的事情,是不是有关系?大哥的阵营他已经很清楚了,如果真的有关系,那他要怎么办?


    而这些,他没有写在报告中,也没有当面告诉烟缸。


    他做的到底对不对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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嘻嘻,意不意外!惊不惊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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