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必西天万里遥

【忘羡‖曲中情21:00】惊蛰三候

秦拾肆:

·胡来的设定胡来的文


·有醉叽


 


 


 


  “云深楼禁止打架斗殴!”蓝景仪执拗地拦在门口,一副“你再敢踏进一步我就死给你看”的架势,蓝思追也十分无奈地站在一边,道:“魏前辈,先生要是知道你又来了,非得……”


  生生气晕不可。


  “云深楼禁止打架斗殴凭什么不让我进。”魏无羡一手一个,将两个小年轻往两边推,抬脚就要往里走,蓝景仪边拦他边气急败坏道:“为什么不让你进,你心里没数吗?思追!思追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!来!帮!忙!”


  最后几个字说得颇为咬牙切齿。


  蓝思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,伸手也不是,不伸手也不是,恨不得原地消失。蓝景仪一人之力根本拦不住身经百战的老流氓,被拖着往室内走,靴底都快磨出火星子了,魏无羡老大一个人,也不好和小孩较真,伸脚从旁勾来一条长凳把他往上一按,严肃道:“你先别闹,听我说。”


  他一摆脸,果然唬住了两个小辈。蓝景仪道:“你,你要说什么。”紧张得都打了磕巴。


  魏无羡忍住笑,绷着嘴角道:“你们知道‘惊蛰三候’吗?”


  “自然是知道的,”蓝思追道:“惊蛰分三候,一候五日,‘一候桃始华;二候仓庚鸣;三候鹰化为鸠’。前辈,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
  “说的不错,”魏无羡话音未落,却是冲他摇了摇手指,道:“不过,我口中的惊蛰三候,并不是你说的这个惊蛰三候,而是云深楼的名……”


  “魏婴。”


  冷冷清清的声音自头顶传来,魏无羡顿时忘了什么三候四候的,仰头冲那人笑道:“好久不见啊,含光君!”


  蓝忘机扫了一圈被魏无羡撞得乱七八糟的桌椅板凳,目光钉在笑嘻嘻毫无悔过之意的罪魁祸首身上,转身道:“上来。”


  魏无羡“哎”了一声,欣然跟上,留下两个小辈在原地面面相觑。蓝景仪站起来,颇有些气不过道:“他这人——硬闯不说,话还说一半,讨厌不讨厌。什么惊蛰三候,思追,你听说过吗?”


  蓝思追摆着桌椅板凳,闻言笑了笑道:“我才做学徒两个月,哪里知道。”


  他二人这边嘀嘀咕咕,楼上的两位自是一个字也没听见,魏无羡大大咧咧落座,调侃道:“含光君,见你这一面可真不容易,混过你叔父那关,还得斩楼下的两员小将。云长不似我这个泼皮无赖,可我觉得我比他累多了。”


  蓝忘机给他倒了茶,道:“云深楼禁止打架斗殴,门口有写。”


  魏无羡苦着脸:“还生气呢?上次那事真不怪我……好吧,确实赖我,但我也是受害者啊,谁能想到我仇家偏那个时候找上门来,就在你楼下吃一口茶的功夫,给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的。你也听到了,我说‘别在蓝氏地盘上打,要打我出去陪您过过手’,可人家听我的了吗?没有啊!这就……打起来了,不过我也是有功劳的吧,你最心疼的那个青花罐,要不是我拼着被砍一刀给你护着,它早碎成八瓣儿了!我养伤躺了一个月,可疼了,但伤一好我不就来谢罪了吗,好哥哥,别生我气了。”


  蓝忘机持着茶盏的手一顿,微愠道:“你还知——”


  “嗯?我知什么?”


  “……罢了,”蓝忘机搁下茶盏,道:“叔父气得不轻,门口叮嘱过了,绝不让你进来。”


  说起这个,魏无羡可得意起来了,拍拍身侧的长剑:“玩笑话,我是谁,夷陵老祖魏无羡!我想去的地方,上至大内宫闱,下至女子闺房,没有我进不得的。”


  他说话仍是如此口无遮拦,蓝忘机端着茶碗的手指骨发紧,轻声斥道:“轻狂。”


  魏无羡听的难听话可多了去了,这句落到身上压根不痛不痒,甚至还让他有点飘飘然。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被骂了怎么还莫名高兴,心里啐了自己的软骨头一口,道:“我这次来云深楼,一来是给你赔罪,二来是几天后的惊蛰春宴,我想从你这儿讨张帖子。”


  “为惊蛰三候?”


  “知我者,蓝湛也。”魏无羡笑道:“想我行遍九州,什么美酒没喝过,就是那阳关外的葡萄美酒,也有绿眼睛的碎叶姑娘用夜光杯盛了献给我。姑苏天子笑好不好?酒中绝色,可我听人说了,蓝家这惊蛰三候才是真真的玉露琼浆。家规里明文禁酒的世家能酿出什么样的酒来,我可真是太好奇了。”


  蓝忘机的手指在桌面上缓缓磨蹭了一下,乍然顿住,道:“稍等。”


  魏无羡诧异地挑眉,却见蓝忘机毫不犹豫地起身,少顷重回桌前,手中已多了一张木质的帖子。


  魏无羡接过。那帖极薄,却坚韧无比,镂空的云纹刀功流畅,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,下有两个大字“惊蛰”,拐角处缀着一绺淡蓝色的流苏,十分雅致,翻到背面,则是一个篆书的“蓝”。


  魏无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,终于还是收了起来,道:“你这……答应得这么干脆,我倒不知该说什么了。含光君,多谢了,今后你若有事相求,魏某人一定全力相助。”


  “不必言谢。”蓝忘机垂了垂眼,半晌,道:“这当是蓝家最后一次参加惊蛰春宴。”


  “什么?”魏无羡没听清,蓝忘机却没有重复的意思,只是垂眼喝茶,不再多言。


  楼下往来了几批茶客,两位小辈招呼着,魏无羡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块绒布拭剑,蓝忘机坐在另一边看书,倒也十分静谧。魏无羡几次擦剑走了神,手上停了动作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旁的含光君身上。


  那样好看的人儿,坐在茶香里,手上捧着一片柔和的光细细研读,看到眼里的光,又不动声色地惊醒眸子里的浅淡涟漪。


  虞夫人骂魏无羡野的时候,一定不会想到,这快马轻裘……屁股上长刺的浪荡子,有朝一日也能在一把椅子上定坐一下午,挪都不挪一下。


  阳光缓缓地转动着裙角,悄悄变了颜色。


 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,惊得魏无羡做贼心虚飞快收回目光,随后传来争吵的声音,两名小辈似乎在与什么人争执,夹在嘈杂的人声中听不分明。蓝忘机微微皱眉,与魏无羡对视一眼,两人起身前去查看。


  还未走下楼梯,便听一公鸭嗓的男声道:“蓝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,怎么贵客登门,就你们这两个小辈招待?”


  蓝景仪气得浑身发抖,但对方人多势众,身后又有蓝思追死死拽着他,他只能咬着牙道:“云深楼禁止打架斗殴,请你们出去。”


  蓝思追拽着同伴,将地上抱着腿痛嚎的家仆拉起来,让他坐到椅子上,才沉声道:“温公子上门来二话不说打伤我家侍从,张口竟也是礼义之说?”


  温晁向旁啐了一口,骂道:“温苑,你别以为受了蓝家的姓,你就真成了蓝家人了,我家不要的狗,怎么还有人捧起来当个宝贝呢……”


  他还欲再骂,却不知从哪儿飞出一支剑鞘,直直击中他额头正中,击得他向后趔趄了好几步,被身后的温氏家仆七手八脚接住,额头红了一片。骂声戛然而止,魏无羡一边掏着耳朵从楼上缓步走下,一边道:“我道怎么听了一耳朵腌臜话,原来是温小公子来了,难怪。”


 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,忍住了没纠正他这十分不雅的动作,先去查看了那名家仆的伤,好在只是脱臼,骨头没伤到。魏无羡漫不经心地将出鞘利剑横置桌上,不等蓝忘机开口,便自觉摁住了那家仆的上半身。


  家仆还懵懵然不知二位要做什么,蓝忘机抬眼,冲魏无羡微微点头,手上骤一用力,干脆利落地正了骨。


  家仆“呜”的一声,瘫在椅子上晕了过去。


  魏无羡调侃道:“好粗暴啊含光君,莫不是个蒙古大夫?”


  蓝忘机淡声道:“有效即可。”


  那边温晁捂着额头爬起来,气得直跳脚:“魏无羡!你欺人太甚!”


  魏无羡啧啧拍了拍蓝思追的肩膀:“长见识了吗,他说我欺人太甚,你说逗不逗。”


  温晁怨毒地瞪了他一眼,咬牙切齿道:“你的账,我以后再慢慢和你算。”目光转向拍了拍衣摆站起来的蓝忘机,语气立马转了个弯,像被踩了尾巴似的阴阳怪气道:“蓝公子,我可是专程来找你的。”


  魏无羡听他那一声“蓝公子”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,不自觉地搓了搓胳膊。


  蓝忘机道:“何事。”


  “听闻蓝府前几日走了水,好好的园子烧毁了一多半,藏书阁整个儿地没了,不知可有人员伤亡?要是烧了什么绝世秘籍,那损失可就啧啧啧……”


  魏无羡一惊:走水?


  蓝景仪脾气爆:“你还好意思提!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,你难道不——唔!”


  蓝思追从背后捂住他的嘴,没让他继续说下去。温晁假意惊诧道:“蓝小公子,我身在岐山,怎可能晓得姑苏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。说话得讲证据,我想请问,您张口就想扣顶天大的帽子,有证据吗?”


  魏无羡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若有所思地打断他:“温晁,温逐流怎么没跟着你?”


  温晁脸色微微一变,道:“你管得着吗你,我派他出去做事了,怎么,还得给你打报告?”


  “温小公子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自然不用同我打报告。我听说温逐流为报温宗主知遇之恩,常随你左右,护你周全,没了他,你这个草包孬种窝囊废也敢出门?”魏无羡看了看乌泱泱的一大批温氏家仆,嗤笑道:“他‘不在’,你就叫了这么多人护身?护得住吗?”


  话音刚落,他忽然将手摁上剑柄,向前推了一截。温家乌合之众随着他的动作齐齐后退,温晁梗着脖子道:“怎,怎么,你还想对我动手?魏无羡,这是我和蓝家的事,和你没关系,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。”


  “第一,这事不闲;第二,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?”魏无羡甩手将剑钉在温晁身前的地板上,看他一个踉跄坐到地上,微笑道:“云深楼禁止打架斗殴,是你自己滚,还是我请你滚?”


  温晁狼狈地爬起来,瞪着他,但温逐流确实不在身边,他又忌惮魏无羡说动手就动手的性子,最终只能狠狠地咬了咬牙,转身冲家仆道:“我们走!”


  临出门,他忽然回身古怪一笑,道:“惊蛰三候的秘籍烧了,明年,你蓝氏还能出席惊蛰春宴吗。十五天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

  说罢扬长而去。


  蓝景仪忍不住道:“惊蛰三候到底是什么啊,什么烧了,怎么什么人都知道只有我这个蓝家人不知道。”


  蓝思追也很好奇,但他觑着蓝忘机面色,只是拉了拉蓝景仪的袖子,冲他轻轻摇了摇头,示意不要多问。先前疼昏过去的那名家仆此时悠悠转醒,两名小辈连忙去查看他的伤势,蓝忘机见天色已晚,对魏无羡道:“今日之事,多谢,只是家中生变,请回吧。”


  岂料魏无羡听了这句,反而拉过一条长凳坐下了,在袖子里左摸又摸,摸出几枚铜钱叮当掉到桌面上。他有些赧然似的摸了摸鼻子,道:“姑苏……我人生地不熟的,身上,就这些钱,你看我能回哪儿去?”


  蓝景仪惊道:“你盘缠呢!”


  魏无羡摊手道:“上次在云深楼打架,砸坏了那么多桌椅板凳,我总不能甩甩手就走,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不就找了人来做桌椅嘛,怎么,他没来吗?”


  “来了来了,真是麻烦魏前辈了。”蓝思追一把捂住蓝景仪的嘴,将刚刚扶起的家仆塞到他怀里:“救人要紧救人要紧,含光君,魏前辈,我们先行一步。”说完推着他向后院走去。


  拐了弯,蓝景仪道:“刚怎么不让我继续说!他那做的是什么桌椅,桌子比我家的大一圈,长凳比我家的矮一截儿,根本没法用!”


  “魏前辈也是好心,他又不是姑苏人,哪知道那木匠不靠谱?”蓝思追压低了声音道:“再说了,那些桌椅不是被含光君拿去了吗,不碍你眼了。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看着两位小辈走开,蓝忘机回头,对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的魏无羡道:“你未尽言。”


  “聪明,这都被你发现了。”魏无羡本想再倒杯茶来喝,却见茶壶在先前的混乱中跌到地上摔碎了,只能转着茶杯把玩,道:“被人寻衅,打了一架还送对方去治伤,听起来像我理亏似的,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。不过你怎么知道?”


  “温情来找过我。”


  魏无羡满脸的一言难尽:“果然是她,我又没短她银两,她怎么能出卖我。不就是上次错把她的胭脂水粉当做糕点咬了一口嘛,骂了我好几天还不够,还要来你这儿告状。”


  蓝忘机:“……”


  魏无羡絮絮:“你知道吗,现在女子妆品一样赛一样的精美,还有花香,我真当鲜花饼咬了一口,染了我满嘴红。”


  “……你伤太重,高烧,她托我……”蓝忘机垂了垂眼。这时蓝家的家仆来收拾残局,向二公子行礼,他便截了话头,没再说下去。有家仆拾了剑与剑鞘,还鞘呈上,魏无羡被这一打岔,也忘了正说什么。


  扫帚拨拉着地上的碎瓷片,一阵咔啦啦的细碎响动,蓝忘机起身,对魏无羡道:“你若无处可去,随我来。”


  魏无羡一听,麻溜儿地拎剑跟上。


 


 


 


  初春阴雨连绵,那日温情连伞都未打,便冒雨跑来蓝府叩门,说魏无羡高热说胡话,她想尽了办法,也没能让温度降下来,只能来请蓝家二公子。


  魏无羡趴在床上,眼睛紧闭,眉也皱着,似乎陷入了挣脱不开的梦魇。温宁守在他身边,用布巾拭汗,不让汗水流进伤口,那一道砍伤自左肩划至右腰,虽已缝合,却仍触目惊心。


  温情使了个眼色,温宁便将布巾交给蓝忘机,姐弟二人走了出去。


  蓝忘机一进门就知道自己受了诓骗,魏无羡的伤虽严重,却绝不是妙手神医温情救不了的。但他还是在魏无羡身边坐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背上的汗珠。


  雨不停地下,寒意透骨,屋里的炉火却烧得极旺,魏无羡热得不住扭动,抻到了背后的伤口便有血色洇出淡绿的药膏。蓝忘机不知道温情为什么不为他包扎,应该有温情的道理,但任由魏无羡乱动,可能会伤上加伤,蓝忘机只能避开伤处摁住他肩背,小声叫他:“魏婴?”


  魏无羡的眉心骤然舒展开,虽未醒,却不再乱动了。蓝忘机松开手继续擦汗,却听魏无羡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,过了片刻,他忽然叫了一声:“蓝湛……”


  蓝忘机凑过去,好听清他要说什么,却听魏无羡断断续续道:“……别,别告诉……蓝湛,我……”


  虽然破碎得不成句段,但蓝忘机知道他要说什么,于是目光愈发柔和,轻声道:“我已经知道了。”


  魏无羡“噢”了一声,似乎有些委屈。这几句之后,他总算睡踏实了,呼吸渐渐平稳,也不再出汗,蓝忘机搁了布巾,想去试他的额温,却不料手掌刚贴上那人的额头,魏无羡就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,伸手摁住他手掌,不松了。


  几次试图抽手未果后,他放弃了。


  就这样坐着,陪了他一夜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蓝府就在眼前,魏无羡刚想问“为什么带我来你家了”,却发现蓝忘机直直就要从正门进,忙不迭拽住他袖子:“且住且住,你带我来你家?”


  蓝忘机看着他,“嗯”了一声。


  魏无羡觉得十分好笑,将他拉到一边,道:“含光君啊含光君,你绝顶的聪明,怎么生了一副直肠子?你叔父上次被我气得几欲吐血,要知道我来了,还不得乱棍给我打出去?”


  “我会去同叔父解释。”


  “这不平白生事端吗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能不能……”他本想说能不能借他些银两,让他在附近找个地方随便住了,临张口却改了主意:“能不能从偏门之类的地方进?寻个僻静处,我翻院墙也可以!”


  蓝忘机思索了一会儿,道:“随我来。”


  蓝府先前遭了火,大片焦黑的废墟要修整,藏书阁也要重建,为了方便人员进出,特开了一扇小门,此刻正是饭点,门口无人,两人便是从这里进了蓝府。魏无羡绕过一棵焦了一半的树,虽未见藏书阁如今的景象,却可以想象得出。


  蓝忘机也许是带他绕了路,又也许没有,廊曲回环走得魏无羡晕头转向,少顷,带路之人忽然道:“到了。”


  魏无羡一抬头,便看见了那两个字:静室。


  进了屋子,魏无羡迫不及待道:“先别忙,有几个事情我得问清楚,你家什么时候走了水?可有人伤到?”


  “十五日前,唯一会酿惊蛰三候的族老……”蓝忘机顿了顿:“重伤,前几日仙去了。”


  十五日前,魏无羡刚从雁门关返回中原。他受人之托驱逐一批盗匪,此事甫一结束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姑苏,生怕错过惊蛰春宴。魏无羡一默:“节哀。怎么走了水,查清楚了吗?”


  “他人纵火。纵火之人被族老击伤,恐有性命之虞。”


  “温逐流,定然是他,他从前护着温晁寸步不离,就温家这四处招摇惹人烦的德行,温晁的身手……说是三脚猫都是抬举,要不是重伤难行,他哪敢离开半步。”魏无羡道:“温晁那厮今天还上门挑衅,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。你呢?你有没有伤到?”


  蓝忘机摇了摇头:“我当日在云深楼,赶回来时,藏书阁已经烧了。”


  魏无羡微微松了一口气,但下一刻这口气又提了起来:“等等,你刚才说,唯一会酿惊蛰三候的族老仙去了,温晁提过,惊蛰三候的秘籍也烧了。”


  蓝忘机顿了顿,缓缓点头。


  “那过两日的惊蛰春宴……”


  “惊蛰三候每年惊蛰时酿造,来年惊蛰开坛,今年春宴尚可应付。”只是明年怕是拿不出来了。


  惊蛰三候素为蓝家不传之秘,只在惊蛰春宴开坛,尝过的也只有那几个能参加春宴的煊赫世家中的极少数,外界更是知之甚少,甚至连本家的小辈们都未曾听闻。蓝家的第三代家主蓝翼为初代家主蓝安的孙女,她接手蓝家时,蓝家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期,她临危受命,为蓝家寻求的出路,正是惊蛰春宴。


  惊蛰春宴的发起者已不可考,但毫无疑问,与会者都是贵胄中的贵胄。春宴分“曲,酒,花,茶,飧”五个部分,分由各家承包,蓝翼新主继位,人微言轻,又受温氏刁难被抢了“茶”,分到手里的,只剩下了“酒”。


  众人皆知,云深楼禁酒,那些落井下石的世家都在等着看蓝家的笑话,可蓝翼偏偏拿出惊蛰三候,堵住了所有人的嘴。江氏的曲,蓝氏的酒,金氏的花,温氏的茶,聂氏的飧,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

  惊蛰三候分三坛,桃始华,仓庚鸣,鹰化为鸠。蓝忘机说,后两坛族老已传授给弟子,只是“桃始华”还未来得及传授,先生便遭遇了不测,弟子摸索出了大约的步骤,只是总欠缺那一丝说不上的韵味。


  桃花是上好的桃花,可味道却总是不对。


  魏无羡听罢长出一口气,安慰对面的人似的,笑道:“没事,总会有办法的。再说以你蓝家现在的实力,脱离春宴也没什么,完全扛得住风雨了。”


  蓝忘机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只是眉心还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忧色,魏无羡一看他,也跟着难过起来了,继续劝道:“你放心好了,我可是酒中行家,惊蛰三候只要我尝上一口,定能猜出个七七八八,我……”


  他还要继续夸口,肚子却“咕”了一声,提醒他还未用晚饭。于是到了嘴边话一转弯,成了:“我饿了,含光君,我不太适合在你家走动,你先去吃吧,有什么馒头饼子剩下的给我带两个就好,我不挑的。”


 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,道:“稍等。”便出门去了。


  回来时,手里提着一个朴素的饭盒,魏无羡看这个饭盒怎么看怎么眼熟,等揭开盖子,那股逼人的辛香弥漫开,他才猛的想起:“这是,这是街口那家湘菜馆!我来姑苏,十次有八次是在那里吃的,含光君你怎么知道我爱吃!”


  “你说过。”蓝忘机取出一双象牙白的筷子递给他,道:“食不言。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几日后,惊蛰春宴。


  低调的马车停在了一处院落前,来人一一将手中的帖子递给小厮,小厮推开院门,引着各位进了院子:“姑苏蓝氏的各位,请从此处走。”


  进了院落,方觉此处别有洞天,连绵铺排的金星雪浪按下不表,半人高的珊瑚树随处可见,屏风上的金凤振翅欲飞,栩栩如生。踩着长绒地毯,几人落座,魏无羡屁股还没坐稳,便被人拍了肩膀,一回头,对上了江澄的一脸官司。


  魏无羡:“嚯,我欠你钱了?”


  “滚蛋,我家养你这么多年了,真要算,算的过来吗。”江澄翻了个白眼,道:“出来,我有事问你。”


  魏无羡磨磨叽叽跟他走到僻静处,江澄张口便是一串:“你怎么和蓝家混到一块去了,不是让你从雁门关回来之后直接来找我吗,非要来惊蛰春宴我又不是不给你帖子,就算我不给,我爹还不给你吗,你上赶着跟别人家屁股后头……”


  魏无羡被他一叠声的质问吵得脑仁疼,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道:“反正都进来了,嚷嚷什么,还有,蓝家出事了,你知道吗?”


  江澄面无表情道:“知道,被温家放火烧了,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。我看这蓝曦臣和蓝忘机也没缺胳膊少腿的,你跳个什么脚。”


  魏无羡怜悯地拍了拍他肩膀:“这就是咱俩的不同啊,我和你聊不来。”


  撂下暴躁的江澄,魏无羡回到自己在蓝忘机身边的席位,蓝忘机见他来,也只是看了一眼,没说话,也没问他去哪儿。江氏的乐曲一直响着,此曲虽是多人合奏,却和谐得浑然天成,精妙之处在于当你不说话的时候,它的存在无比鲜明,但你若是与人交谈,却几乎感觉不到有乐曲的存在。与金家的金星雪浪常开不败终年气味芬芳一样,这也是江家的不传之秘。


  五位主位家主齐聚,惊蛰春宴正式开始。


  温氏的茶斟好,聂氏的菜肴一道道摆上,魏无羡死死地盯着白衣女使,目光一刻不曾从那三色穗的陶壶上移开,终于等到她们款步上前,红穗的桃始华,黄穗的仓庚鸣,蓝穗的鹰化为鸠,每人三杯,一滴不曾多,一滴不曾少。


  许多家主兴许也是等着这三杯酒,有位小家主可能是第一次参加春宴,迫不及待地喝了第一杯,有些不好意思地评价道:“这酒,到让我想起我家娘子了。”


  周围人善意地笑笑,魏无羡端起桃始华细细端详,淡粉色的清澈酒液盛在白玉杯中,一晃摇碎烛火的光晕,桃花香浅浅淡淡,却又不只是桃花香。这也许是最后一坛桃始华,魏无羡将杯子搁下,细细观察了另外两杯。


  仓庚鸣似乎是米酒,看起来有些浑浊,鹰化为鸠最是清冽,看起来也最为普通。魏无羡先尝试了最后一杯,险些被烈得呛到,几乎是有些惊异地瞟了一眼身边坐着淡然下箸的蓝忘机,没办法将他和这样火热的酒扯上关系。


  仓庚鸣果然是米酒,入口甜腻,魏无羡喝不惯,只尝了一口便搁下了杯子。他用温氏的金针炎阳漱了口,确定嘴里没有味道了,才重新端起第一杯桃始华。


  入口清甜,第一口像是普通的桃花酒,但回味远比桃花酒醇香,十分细腻,丝丝缕缕……却有些似曾相识。魏无羡一挑眉,只可惜白玉杯就这么大,一口就下去了半杯,他正分析那股特殊的口感从何而来,忽从旁伸来一只手,轻轻在他案上搁了一只白玉杯。


 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,对上了蓝忘机的眼睛。原本放在他案上的那杯桃始华,现在已经到了魏无羡的案上。


  蓝家禁酒,惊蛰三候他一杯都不会碰。魏无羡正想和他说话,忽然看到一红裙女使上前为蓝忘机续茶,魏无羡这一眼,恰好看到她指尖夹着一粒小小的药丸,似乎要放进蓝忘机的茶中。


  来不及多想,他猛地抬手攥住那名女使手腕,扣住她脉门,令她动弹不得。女使一惊,却飞快地屈指将那枚药丸弹了出去,换上一副惊讶的面孔道:“这位公子,您这是做什么?”


  周围谈笑的家主也看向这边,魏无羡看了她一眼,偏生对方的演技无懈可击,一时竟让他抓不住把柄,他只能松了手,笑道:“没什么,只是姑娘的唇脂颜色鲜亮,十分惹人喜欢,拿来送红袖佳人真是再好不过。我想问问你哪里买到的,怕姑娘手脚太利落,走得太快,不想一时冲动竟惊扰了姑娘。”


  江澄在对面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。


  女使掩口笑道:“城南梁家铺子里买的,‘桃之夭夭’,这可是炙手的货色,公子你若去迟几天可就没有了。”


  魏无羡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会儿,道了一句“多谢”,那女子翩然离去。


  虽然被人看了热闹,但好在没让温家得逞。魏无羡舒了一口气,低头看向面前的桌案,方才制住那女子的动作过大,衣袖将酒杯打翻了一片,包括那杯珍贵的桃始华,桃花香的酒液浸湿了袖口,他心中可惜,又自嘲地想:这可真真是“暗香盈袖”了。


  再看蓝忘机,却发现对方专心致志地擦拭唇角,一眼都不看他。


  魏无羡正准备叫他去一边,好好商讨一下,头顶却忽然传来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:“魏公子好生风流,连我家的小小女使也不放过,不过听说你是家仆出身,也是和她门当户对。你若是真喜欢,改天我就将她送到你府上……只是不知是哪处府上,你姓魏,江家人,跟着蓝家赴宴,这换姓的本事,怕是奉先也要自愧不如。”


  魏无羡不用抬眼也知道这个出言即恶心人的家伙是谁,理了理袖口,不咸不淡道:“君子不夺人所好,我哪里会和温公子抢。”


  温晁嗤了一声,不再理他,转向蓝忘机道:“含光君,前两日与蓝家闹了些许不愉快,还请您多多包涵。我知你蓝家禁酒,便不敬酒了,那笨手笨脚的侍女也不知道给你续茶,我给你端来了一杯我亲手泡的金针炎阳,您喝了,这事就翻篇,不然就是蓝家还怪罪我温家。”


  这话都扯上家族了,蓝忘机出于礼貌起身,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眼中不带什么情绪。魏无羡却急了,一次不成,还要第二次!他也跟着站起来,将自己的茶杯塞给蓝忘机,道:“温公子,我这杯也是金针炎阳,以茶代酒赔罪,你不能不喝吧?不如这杯你自己喝,蓝湛喝我这杯,有来有往。”


  温晁怕蓝忘机真不接自己这杯,连忙道:“魏公子喝过的剩茶给别人,这不是埋汰人吗,我这杯是新泡的,绝对没有……”


  话未说完,他就看到蓝忘机端起魏无羡那杯,喝了一口,余下的话顿时说不出了。


  魏无羡转向他:“温小公子,请?”


  周围的家主都在关注着这边,这杯他不喝也得喝,温晁骑虎难下,黑着脸狠狠瞪过面前的两人,仰头将茶一口喝了,快步离开。两息后,纱帷后传来他怒极摔碎茶杯的声音。


  魏无羡眉心稍舒,心想温氏这下无妖可作了吧,一口气松了没多久,站在他身边的蓝忘机忽然微微一晃,伸手撑住了他的肩膀,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小声说:“离席。”


  魏无羡这口跌宕起伏的气又重新提了起来,下意识地按照蓝忘机的吩咐做了,向主位五位家主一拱手道:“含光君身体不适,我先带他下去休息,告辞了。”


  扶着蓝忘机走到纱帷后,他连忙问:“蓝湛,你怎么了?那茶怎么了?我喝过了,没问题啊!”


  蓝忘机半个人都靠在他身上,低声道:“有酒。”说完整个人都脱了力,彻底靠在了魏无羡身上。


  魏无羡一愣。


  半晌,他才想到,桌面上被打翻的还有半杯仓庚鸣,但自己袖口却只有桃花香,那半杯酒,居然是翻进了茶杯里!


  思及此处,他好笑地伸手捏了一把蓝忘机的脸:“你啊你,酒量这么差吗,吓我一跳,我还以为你中了温家的招呢!”


  将蓝忘机扛上马车很费了一番力气,魏无羡婉拒了一路企图帮忙的侍从,独自一人将蓝忘机安顿进了车厢,凑近他的脸闻了闻:“好大的酒味,果然是醉了。”


  车夫隔着帘帷在车厢外问道:“公子,去蓝府吗?”


  魏无羡头也不抬地“嗯”了一声,帮蓝忘机将蹭开的几枚扣子扣好,却不想醉睡过去的人忽然睁眼,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。魏无羡被他捏得“嘶”了一声,道:“刚那是脱身之法?好吧,我就知道,怎么有人喝了半杯酒混的茶就能醉,你这两颗扣子我给你系回去了,不用谢我,哦对了刚才给你倒茶那女子……啊!”手腕上的劲力忽然增大,魏无羡痛呼一声:“蓝湛你干什么!”


  蓝忘机攥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的意思,对车夫道:“劳驾,城南梁家铺子。”


  车夫应了一声“好嘞”,马车便转了方向,魏无羡狐疑道:“去那里干什么?那不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方吗?”


  蓝忘机仍拽着他的手腕,却偏开头去,不松手,也不回答问题,看起来有些不开心似的。魏无羡被他这近乎幼稚的行为唬得一愣,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到他眼前:“含光君,这是几?”


  蓝忘机用另一只手握住他这根手指,仍偏着头,不说话。


  魏无羡:“……你醉了。”


  蓝忘机这次转过来认认真真地回答道:“我没有。”


  “这就对了,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。”魏无羡了然,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:“含光君,别人都是先醉再睡,你怎么先睡再醉呀。”


  蓝忘机的目光飘飘忽忽,从车顶看到两个人放在一起的手,就是不看魏无羡的脸,魏无羡偏偏凑到他脸前去,存在感极强地占据了他的视线:“做什么不看我?嗯?”


  蓝忘机躲闪不及,似是十分慌张地猛一起身,撞到了车顶,“咚”的一声响,人又重新坐了下来。正巧,车夫在车厢外道:“两位公子,到梁家铺子了!”


  蓝忘机一听,也不顾上撞到的头顶了,拽着魏无羡下了车。魏无羡百忙之中对车夫交代了一句先别离开,就被揪进了梁家铺子。铺子里只有一个伙计在柜台后打瞌睡,兴许是没见过两名男子结伴来买胭脂,还是两名面容俊美气度不凡的男子结伴来买胭脂,惊得好半天没张口招呼,以为自己还在梦里。


  蓝忘机左看右看,径直走到他面前,道:“劳驾,一盒桃之夭夭。”


  伙计呆愣着看着他。


  蓝忘机看了他一会儿,见他毫无动作,便从身上摸出一个小钱袋,掏出一块碎银搁到柜台上,重复了一遍:“桃之夭夭。”


  伙计傻掉了。


  蓝忘机以为他嫌不够,又拿出一块搁到柜台上。魏无羡终于反应过来这人在干什么,“嗷”地一声扑向钱袋,伙计却飞快地回神,赶在魏无羡之前将那两块碎银收了,笑得见牙不见眼的:“谢谢这位公子,谢谢这位公子,桃之夭夭是吧,我这就去给您取来!”说完转身跳着去了里屋。


  魏无羡教训不了那伙计,就只能教训蓝忘机:“含光君,我知道云深楼很有钱,可也不是你这个花法吧!你那两块碎银,够买他一百盒了!”


  蓝忘机看着他,轻轻一歪头,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魏无羡被他这一副无辜的表情折腾得没脾气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只希望蓝忘机明天醒来什么都别记得才好。


  伙计跑回来,将包好的一盒双手奉上:“二位公子,欢迎常来啊!”


  蓝忘机十分满意地接过那盒妆品,拉着他回了车上,魏无羡有气无力道:“含光君,这次我们去哪儿?”


  蓝忘机不假思索道:“去云深楼。”


  车子便转去了云深楼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蓝忘机拉着魏无羡上了云深楼三层——也就是他在云深楼的住处,魏无羡已经不想回忆一路上蓝家侍从的表情。


  魏无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道:“含光君?你玩好了没有?”


  蓝忘机坐到他对面,将那个妆品盒子放到他面前,道:“送你。”


  “送我的?”魏无羡讶然:“可我又不是女子,你……算了,你不想听的都会假装听不见,算我没说。”


  他拆开那个盒子,“咦”了一声:“温情用的也是这个,刚好,这个赔给她。”


  岂料蓝忘机听了这句,面色一沉,一把夺过那个轻巧的桃花样小盒子,道:“不给了。”


  “送给别人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去呢,含光君,你言而无信!犯了家规了!”魏无羡嚷嚷道。


  蓝忘机双手捂住耳朵,表示自己听不见。


  魏无羡觉得喝醉的蓝湛真是太可爱了,忍不住逗他:“好啦,蓝湛,我错了,你理一理我,我真的很想要这个礼物,你就把它给我好不好,求求你了,蓝二哥哥。”


  蓝忘机看着他,迟疑地取下手,将那只小盒子递给他。魏无羡终于拿到了胭脂盒,看蓝忘机这么好说话,内心作恶欲爆棚。他打开那只盒子走到蓝忘机面前,用指尖蘸了一些半凝固的膏体,随意涂抹到自己嘴唇上,笑道:“好看吗?”


  蓝忘机霎时睁大了眼睛,置于膝上的双手握紧,喉咙动了动,说不出一个“好”,也说不出一个“不”。


  魏无羡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,左手轻轻抬起蓝忘机的下巴,忍着笑哄道:“蓝二哥哥,我也给你涂一下,就一下,好不好?”


  蓝忘机顺从地抬颌,半阖着眼,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初春蜷曲的新叶。魏无羡原本嬉嬉笑着,准备给他涂个大红唇,但此刻却忽然下不去手,也笑不出了。


  烛光暖黄,灯下观美人,含光君仰着头,闭着眼,乖巧的任他摆弄。


  魏无羡轻柔地用指腹扫过他形状姣好的下唇,抹上一层淡淡的红,那双唇瓣看起来不似平时那么远在天边,此刻触手可及。魏无羡呼吸都乱了分寸,像是受了什么蛊惑,一点一点地凑近那颜色美好的唇,轻轻吻了上去。


  心中藏着的情感,被剥落了坚硬的外壳,一瞬枝繁叶茂,柔软而温热。


  却不想,双唇相接的那一刻,蓝忘机猝然睁开眼睛。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,魏无羡一慌,正准备躲开,却被蓝忘机扣住腰捉了回来,摁在腿上,两个人结结实实地亲作一处。


  从主动方一瞬成了被动接受的那一个,魏无羡从前没和别人亲过,又做贼心虚,顿时被蓝忘机追击得溃不成军,亲得手软脚软,躲不开也不愿躲开,连口气都喘不完整。好不容易从色欲熏心里挖出一点清明的意识,他猛的偏过头去,躲开这个亲吻,却不敢看蓝忘机的眼睛,磕磕巴巴道:“蓝,蓝湛,你醒了?”


  蓝忘机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
  魏无羡不敢问他什么时候醒的,僵在蓝忘机怀里,羞愧得无地自容。


  明知道蓝忘机喝醉了,明知道他对自己百依百顺,却滥用这份信任,做出这种乘人之危的事。魏无羡撑着蓝忘机的肩膀想要站起来,头始终垂着,低声道:“蓝湛,今天的事情我会给你解释,我……”


  “魏婴。”蓝忘机出言打断他的自言自语,语气里听不出情绪。


  魏无羡顿时停下了所有动作,闭上眼睛,心想:完了,蓝湛肯定会让我以后滚得远远的,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。却不想蓝忘机下一句话却是:“我心悦你。”


  魏无羡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,每一个字都听得懂,组合在一起却又不懂是什么意思,原地消化了半天,忽然惊道:“你刚才说什么!”


  蓝忘机耳尖通红,却仍是不避不躲他的视线,依言就要说第二遍:“我心……”


  “好了!不要说了!”魏无羡搂住他的脖子,大笑道:“我的好哥哥,你怎么这么好,我真是喜欢死你了,这一遍让我说!”


  他迎上蓝忘机的目光,一字一顿,无比认真地道:“我心悦你。”


  第二个吻来得顺理成章,魏无羡含住蓝忘机的下唇轻轻吮吸,袖口的桃花香,口中的桃花香,交织在一起,甜得让人甘愿沉溺其中。魏无羡被亲得迷迷糊糊的,脑海里却忽然一片清明。


  “等等,蓝湛。”他小声道:“我好像,知道桃始华的最后那一丝韵味是哪里来的了。”


 


 


 


 


  “所以呢?就这么简单?”温情屈指敲了敲桌子:“蓝翼所创的惊蛰三候,桃始华居然不是简单用桃花酿的,而是混用了胭脂?”


  “蓝翼也是女子,也会用到胭脂水粉,她能想到这个剑走偏锋的路子并不奇怪。”魏无羡喝了口茶,忽然想起什么似的,从兜里摸出一个胭脂盒子,隔着桌子给她推过去:“上次咬坏你一盒,我陪给你了啊。”


  温情低头看了一眼,再看看不远处翻阅书卷的蓝忘机,心中“呵呵”一笑,没有接,道:“你自己留着吧,我消受不起。”


  魏无羡想了想,忽然压低了声音道:“不过说起这事儿,我可想起来了,我被人砍了一刀那次,你是不是叫了蓝湛来?”


  温情瞥了他一眼,道:“你叫人家名字叫个不停,我也是个好心人,决定实现你这个愿望。”


  魏无羡满脸的一言难尽,半晌,道:“你怎么能这样,我被人砍成那样了都强撑着跑到你那儿,就是为了不让他看见,你到好,让他近距离参观了!”


  “为什么不让他看见?”


  魏无羡哑了火,目光四处乱飘,就是不看她。温情嗤笑一声:“我懂,小男孩摔了跤都不会在喜欢的小丫头面前哭鼻子。”


  魏无羡觉得理是这么个理,但是这个说法怪怪的,可他偏挑不出错来。


  温情走后,他蹭到蓝忘机那边,先讨了一个亲吻,才道:“新的惊蛰三候昨天已经装坛了,明年我还有的喝。桃始华的酿造方法好不容易还原,可别再出意外了,多传些弟子,以防万一。”


  蓝忘机“嗯”了一声。


  魏无羡继续道:“酿造秘籍也可以多抄写几份,放在不同的地方……加密写,不然被偷了怎么办。”


  “嗯。”


  “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要嗯一嗯,好敷衍,你有在听我说话吗,我说了什么?”


  “惊蛰三候已装坛,多传弟子,秘籍加密备份。”蓝忘机将书搁到一边,捉住了魏无羡想要揉乱他头发的手。魏无羡顺势坐进他怀里,故作严肃道:“还有一件,你没说。”


  “什么。”


  “北山的桃花全开了,我们去看吧。”


  蓝忘机眼里有柔和的涟漪扩散开,微微一笑,道:“好。”


 


 


 


  他们还可以一起过很多个惊蛰谷雨,春夏秋冬。


 


 


 


  #我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魏无羡咬碎了温情的阿玛尼402呜呜呜…………


  #踩死线踩到崩溃,删掉了一段查了很多资料的,惊蛰春宴斗茶,羡吊打温晁冲冠一怒为含光君,有时间再写吧【就是不写的意思,吊打温晁有什么好看的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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